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篇名: 濃霧深處是誰家
作者: KAO老鬼	日期: 2013.10.16　　天氣: 　心情:

空氣中流淌著濕漉漉的味道，愈加濃烈，稍時便由低窪處升浮起淺淡薄霧。像一縷白紗懸曳山腰，更似一匹縶素在風中浮颻。令人馳騁思緒，浮想聯翩，那薄霧莫非是曹子建《洛神賦》中那位凌波仙子手中拋出的水袖麼？

霧，水氣也。古人云：在天為行雲，在地為水霧。

鄉中百姓稱霧作“霧罩”，貼切而形象，霧為名稱，罩為比喻，有籠罩四野之意。清早起床，推門見霧。做父母的不免要仔細叮囑一番孩子，走路的時候要看清路面小心跌跤。而孩子們面對這漫天的濃霧往往是興奮地如同出籠的小鳥，背著書包便一頭扎進白色的朦朧中。

西藏是沒有霧的，一年四季緣於空氣的干燥，天空像透明的玻璃，除了清晰之外仍是清晰。呆的時間久了，故鄉記憶中的霧不時便撥弄心弦。不只一次在夢裡見到故鄉的青石板橋、茂林修竹、潺潺的溪流與那濃得化不開的霧。

前些日子回鄉探親，鄉中遠親到訪，熱情相邀回村里小住。我是知道的，他的家在三縣交界的崇山中，周遭山清水秀極少污染，村中的十餘戶人家皆為同族近親，推辭不掉便欣然前往小住，一則誤過每年的清明正好上墳祭掃，二則正好躲過朋友的相邀醉酒抽空看書。

住的房間是頗有些年頭的吊腳閣樓，黃褐色的柱頭觸手光滑，刻有人物花卉的雕窗頗為古樸精緻，房中一床一桌一椅，配有電視機和影碟機，雖為簡略但不失現代氣息。房間靠向陽的方向，推窗可見山黛浮游於天際，眼前的山野滴著翠色徜徉在浩瀚的宇廓。遠離了都市的喧囂與繁華，彷若置身於冷凝的時空。周遭極其靜雅，偶爾的鷓鴣啼鳴打破山野的寧靜，才憶得身在鄉野。

入夜仰望，皎月在天，像玉盤橫掛空中。藉著銀暉月色，可以影影綽綽地看見不遠處起伏的山巒像屏風般佇立，黑色的茂林夾雜在低窪的稻田間隙。此起彼伏的蛙聲、蟲鳴以及微風拂掠田野的唰唰微吟，構成一首纏綿悱惻的夜曲，不禁羨慕鄉人的出塵生活。

空氣中流淌著濕漉漉的味道，愈加濃烈，稍時便由低窪處升浮起淺淡薄霧。像一縷白紗懸曳山腰，更似一匹縶素在風中浮颻。令人馳騁思緒，浮想聯翩，那薄霧莫非是曹子建《洛神賦》中那位凌波仙子手中拋出的水袖麼？如此輕盈柔軟地捲動流風，遮掩住自己絕世的姿色，只令凡人扼腕嘆息。莫非是屈原《湘夫人》筆下那位湘江神女墜若蟬翼的絹袂？在雲霧中呈現美麗絕崙的朦朧。 “霧裡看花花放艷，水中擷月月流光。”霧氣漸濃，像滴墨汁散渙在清水，絲狀游離、帶狀翻捲，在空中擴散和浸潤。稍時，乳白色的霧瀰漫田野，那山嶺、田埂，以及不遠的樹林，由清晰趨於模糊，漸漸連最後一丁點黑色的輪廓都被白色吞噬。空中的月兒許是養在閨中的少女，遇見生人早已害羞地躲到帳後藏身。眼前只是一團迷惘，只能閉眼任由霧氣在身邊滾動。何處是霧？人在何方？雖非佛門弟子，若套用佛家謁語，我想用“遠方即在眼前，眼前便是遠方。”一句，許可貼切地形容自己的心景。

天地博大，吞吐自然。一夜酣眠，清晨起床濃霧尚未散去，晨鳥嘰嘰喳喳地跳躍歡唱在屋後的那籠繁茂的修竹間，不時可聞羽翅攪動空氣的“扑哧”聲。身處霧中，像是穿越黝黑的時光隧道，即便是眼睛睜得再大，亦是無法看清前方的路。想必伸手不見五指，不僅可以形容黑夜的幽深，亦是霧中的真實寫照。

臨近午間，空氣中瀰漫著熟悉的炊煙的味道。薄日彷若一枚剝落的蛋黃，渙發出橘紅色的輝芒，在空中逐漸清晰開來。高峻的山峰若隱若現，宛若方出浴的少女，披著青色的衣衫，臉上透出一絲嬌羞、幾縷嫵媚。那條逶迤的山路扭扭曲曲地掩隱在山野中，灰色的路徑消失於眼力的極點。那翠色的莽林亦清晰起來，松樹、柏樹、榛木及樟樹等逐漸露出容貌，亭亭玉立地佇立在田間地頭。屋後的斑竹層層疊疊，像是不堪負重的行者，佝僂著纖細的腰肢打著盹，不時在風中點點頭。那不遠處隱映在林中的青磚碧瓦稀疏地點綴在寂靜的山谷。

小住幾日重返都市。但那鄉村的濃霧依稀在眼前停駐，不時勾起記憶的回味。那縈繞的霧氣，那起伏的山巒，那幽深的樹林，那清脆的鳥啼，那雜囂的犬吠，那好各的本家，我想今生皆不會忘卻。在留戀與不捨中，只能寬慰自己，有朝離職就回鄉中，築一間小屋，捧閒書品佳茗再行賞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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